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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二/乐夏]《古道妖歌》4

  4.


  夏夷则看那底层塔门轩昂壮丽,门上匾额用小篆写着“博卖行”三个大字,果然便是入口。守门的却是一字排开大小五只耗子,那领头的大耗子身量竟与自己仿佛,小耗子也好比五六岁幼童,个个锦袍加身,镶金挂玉,那大耗子爪中竟还握着一尺来长一支翠玉如意,端是富贵逼人。想起藤精所言,上前冲那大耗子施礼问道:“在下夏夷则,尊驾可是宝官金砖?” 
  那大耗子鼻孔朝天,睨着夏夷则道:“正是小爷,你有何事?” 
  夏夷则自怀中摸出一粒珠子托在掌中:“在下身携一宝,欲入博卖行交易。”
  这珠子本只核桃大小,但灵光四溢,团团如拳,光晕中隐隐竟有一道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阴影流动翻转。那金砖“咦”了一声,仔细观看一番方道:“这是……天眷神珠?小爷识尽天下宝物,这必是天眷神珠无疑。只是听说它数年以前,落入太华山逸尘子之手,不知你是从何得之?”
    夏夷则道:“我与逸尘相知弥久,于一次赌约中赢来此物。”实则这宝珠与方才赠与藤精的嵌宝金钗一般,都是他行走江湖时偶然所得。那日长兄以赏宝会的名目邀他赴宴,设计陷害,也亏得是赏宝会,他随身带了几件东西,出逃以来抵当了其中一件,方有银两度日。
     这“天眷神珠”乃是冰蛟目珠炼化而成,入土即能成泉,端是一件至宝,金砖也未刁难,挥挥如意放了行。
  
  夏夷则步入博卖行大厅,只见若大厅堂巨烛高照,布置奢华,群妖集聚,满室恶浊妖气臭不堪闻。大厅前方的高台上已搁了只大铁笼,笼中关着一只青背黄腹,巨口尖牙,脊背上长毛磔张,尖锐如刺的巨兽,这巨兽被妖力凝成的锁链锁住,闷吼不已。夏夷则识得那巨兽乃是青犼,心下诧异,要知青犼喜食龙脑,十分凶暴难驯,怎会被这小小的妖链和铁笼困住?其他客人亦是吵吵嚷嚷,质疑博卖行做假。
  那铁笼旁另立着一个草灵,全身乃是一株草,开出的花却长得如同猫脸一般,自称白司宝,正扬声解说道:“各位请看——这是‘断魂草’,可令活物七情尽丧,珍贵非常,博卖行也仅此一株。今日所售奴隶,凡凶暴危险的都用它处理过,无论如何对待都不会生气。”

  那铁笼旁确有一只小瓶浮在空中,瓶中插着一段树木枝条,外面被一个法阵罩住,法阵里塞满黑色雾气。夏夷则细细搜寻心中所学,竟是从未听说过此草,不知博卖行从哪里找来。
  青犼很快被人买走,立时有妖送了一只新笼子上台。夏夷则眉头一皱,暗道果然被他猜中。原来那笼中所关竟是昨夜由他亲手交给灵虚的鱼妇桢姬,此刻同样被妖链锁住,恹恹靠在笼底,比起昨夜更加萎顿不堪,妖气也甚是薄弱,只怕已遭了毒手。

  忽听近旁一声大喝:“好家伙,别想走!”声音有些耳熟,夏夷则扭头一看,竟又是闻人羽二人,那纨绔子正对他怒目而视。
  闻人羽赶忙相劝同伴:“无异,别冲动!这儿是博卖行,我们出去说话!”
  乐无异仍旧怒道:“冲动又怎样?他那时明明说过,要把桢姬姑娘带去那什么道观——那桢姬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被当货物一样卖?!”
  眼见这人误会自己将鱼妇卖来此地,夏夷则正色道:“在下确已将鱼妇交到灵虚道长手中。此中恐有蹊跷,在下定一查到底,给尊驾一个交代。”
  乐无异却是丝毫不信:“人赃并获,你还装正人君子?!” 
  闻人羽不紧不慢问道:“如果真是他把鱼妇卖到博卖行,那他今天为什么还要来这儿?”
  夏夷则暗自点头,这闻人羽头脑明晰,行事颇有章法,不似她那同伴糊涂无礼。
  乐无异立时被问住:“这……他打什么主意,我哪会知道?”
  夏夷则不由皱眉,若非鱼妇遭遇与他确有干连,当真不愿同这无知小儿多废唇舌,当下忍耐道:“在下重复最后一次。在下受灵虚道长之托,前去捉拿鱼妇,后将鱼妇送至玄妙观中。至于它为何身在此处,在下也并不知情。”说毕便欲另寻坐处,忽然听得满场喧哗大作。
  

  “是鲛人!”
  “买来泣珠!”
  “让她织绡!”

  鲛人?!夏夷则心头大震,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朝台上望去,果见台上待卖的又换了一只妖。这妖与鱼妇一般人身鱼尾,只是鱼妇阔口独目十分丑陋,这妖除却耳上生鳍,面容却同人类少女毫无二致,且是秀丽姣好,此时惊惧不已,十分楚楚可怜。夏夷则生平第一次见到鲛人,竟是看得呆了。传说鲛人泣珠价值连城,有客人叫嚷起来,要白司宝让那鲛人泣珠,先验看验看。白司宝当即叫人送匕首来剥鳞。想是鲛人柔弱珍稀,博卖行没舍得用上铁笼妖链,只有两个妖物从旁看押。
  那鲛人女子眼见匕首触到近前,不由大喊起来:“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放开我,快放开我!”一面喊叫一面挣动不休,鱼尾拍在地上啪啪作响。
  夏夷则蓦然想起幼时曾见母亲幽幽饮泣,泪落成珠,顿时心中剧痛,顾不得身处险境,大喝一声:“住手!”脚下一点,自群妖中一跃而出,翻上高台拔出佩剑刺向白司宝。那草灵立时转身逃遁,夏夷则也并非想要它性命,于是任它逃去,回手将宝剑向断魂草斩下。瓶外法阵应手而破,黑色浓雾刹时腾起,遮得眼前一片昏昧,夏夷则脑中轰地一响,噩梦中那句句冷言毒语又在脑中翻滚起来,扎得他胸中脑中又寒又痛。

  “三皇子是妖怪!”
  “抓住妖怪!”
  “老三是妖怪!他要杀我!快救我!快救我!”
   “三弟是妖怪!他伤了皇兄!众侍卫快与我放箭!”
  “不!我不是妖怪!我不曾害人!”夏夷则仿佛又陷入重重禁卫包围之中,刀枪斧钺,个个欲将他斩成肉酱,他拼命挥动长剑,想要拼出一条生路,却是越来越痛,越来越虚弱,胸中怨愤沸腾,怒不可遏。“既然你们皆要我死,我又何必留你们生!”周身灵力猛地向外一爆,一招招师门绝学术法挟着万千恨意向周遭狂袭而去。

  闻人羽与乐无异眼看夏夷则冲上高台后,一碰到那断魂草,忽然之间便大放灵力四下攻击,连那些与他无关的客人也不放过,一时满厅妖人叫苦连天,慌张逃窜,赶紧也冲上台去。乐无异一剑砍了那断魂草,同闻人羽一起,避开夏夷则狂猛剑势,一边一个架住了夏夷则。乐无异伸手往夏夷则肩头重重一拍,叫道:“喂!怎么回事!你快醒醒!”
  夏夷则正拼命催动灵力,要将十数年怨愤委屈尽皆倾泄出来,忽然肩头一痛,猛然惊醒,再看时却见闻人羽二人站在他身前,闻人羽手中长枪压住他佩剑,那纨绔子一手扶在他肩上,正紧盯着他,见他清醒过来便收回手,向一旁撇撇嘴道:“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好心来叫你,你还拿剑砍我。”
  夏夷则放看一眼,只见堂中众妖跑得干干净净,墙上地上家什上尽是法术砍削的痕迹,心下纳闷,摇头道:“我……为何……”
  闻人羽走近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夏夷则回想道:“我……方才我欲阻止那草灵戕害鲛人,不料至台上后,那团黑雾……忽然袭来……” 
  闻人羽疑惑道:“黑雾?”

  夏夷则猛然想起那黑雾乃是来自断魂草,连忙四下环顾,却不见那草踪迹,于是问道:“断魂草呢?”

  乐无异道:“被我砍了。说来也奇怪,那草一被我砍断,竟然立时变成灰不见了。”

  夏夷则点点头:“那魂断草上本有法术结界,结界被我削破,黑雾涌出,我眼前一暗,便觉怨愤沸腾,难以自制,竟做出如此荒唐举动。”说着抱拳一礼,“在下无意累及二位,实在……深感抱歉。”
  乐无异皱眉问道:“喂,你……你还好吧?”
  夏夷则见他神情里竟露出些关心之意,想起他方才坚称自己乃是恶人,忍不住出语讥嘲:“尊驾不疑心,在下方才乃是假装?”
  乐无异果然脸色一变,抱臂侧目道:“我没说你不是。”
  闻人羽恐怕他二人又要争执,赶紧插话道:“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守卫必定已被惊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自身过失岂能要他人共担,夏夷则立时拒绝:“此事因在下而起,请两位尽速离去,在下自当善后!”
  他话音一落,一直和悦有礼的闻人羽突然脸色一沉怒道:“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怎么与海市抗衡?我们难道能眼看着你送死?”

  夏夷则尚不及答话,却见那耗子精金砖带着一众小耗子冲了进来,气急败坏骂道:“好哇!小爷走开才这么一会儿,你们就捅了天大的娄子!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怕不知马王爷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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