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香

       第二天两人照旧上班，明长官坐在办公室里还好，可诚秘书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一见到他眼神里就闪烁着暧昧和窥探。明诚知道肯定是昨天晚上的事传开了，毕竟能在政府里混的人，对长官们的秘闻都有些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些人也就是私底下议论议论，可有一个人一定会要求他说明情况，明诚揉了揉额角，昨天夜里还是冻着了，有些头疼。还没考虑好说辞，电话就响了，南田洋子要他马上到特高课去。

       明诚跟明楼报告了一声，赶了过去。一见面南田洋子就开门见山地问：“我听说昨天夜里汪处长去了明长官新租的别馆，还开了枪，到底怎么回事？”

       明诚一脸为难：“这毕竟是明长官的私事……”

       南田洋子哼笑一下：“明长官的公事都会写在报告里，我能看到，我付给阿诚先生的钱，难道是为了公事吗？”

       明诚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明长官公务繁忙，为了方便休息才置了这座别馆，偶尔会去住一两晚。昨天晚上我送明长官去别馆之后，因为大小姐有事找我，我就回了明公馆，事发当时我不在场，我所知道的也是后来听明长官说的，不敢保证完全真实。”

       明诚停下来看着南田洋子，南田洋子冲他点点头：“继续说。”明诚又接着说道：“明长官说他在卧室休息，汪处长突然去了，然后明长官带着汪处长参观了别馆，又送她回家，最后回了明公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南田洋子问：“明长官是一个人在卧室里？”

       明诚反问道：“南田课长以为该是几个人？”

       南田洋子道：“我听说明长官在别馆金屋藏娇，汪处长是去‘捉奸’的，难道不该还有一位女主角吗？”

       明诚觉得耳朵刺痛了一下，又想起昨夜的寒冷和狼狈，他控制着脸部的肌肉，露出一个“无稽之谈”的笑容：“至少在我离开别馆的时候这位女主角还没登场。再说，南田课长觉得，明长官会是那种偷吃还露出马脚的人吗？”

       南田洋子想了一下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汪处长在76号工作以来一向细心谨慎，再加上她很重视明长官对她的态度，不可能毫无根据地在夜里用开枪打烂门锁的方式直接闯进明长馆的别馆，这样做显然会造成她和明长馆之间的矛盾。所以我想，她一定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才会在愤怒中做出这种举动。而这个消息是什么，从哪里来，这一天已经过了大半，我想明长官一定已经心里有数了。”

        明诚也不得不佩服南田洋子思维缜密，对明楼和汪曼春都了解甚深，不过他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南田看看她自己种下的树到底结出了什么样的果子。

      明诚拢了拢衣襟，露出了一个轻松的表情：“原来南田课长对这个感兴趣。说起来其实是个误会。我们秘书处有一位姓李的秘书，以前在汪处长手下工作过。明长官给别馆买了一架钢琴，前几天请了一位女性调音师过来调音，为了答谢还请她用了晚餐，正巧被这位李秘书看见了，这位李秘书对汪处长十分忠诚，就拍了照，还把照片交给了汪处长，汪处长才起了误会。”

       南田洋子当然知道这个李秘书的身份，他本就是她派去监视汪曼春的日本特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却没有向她报告，显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并且已经向汪曼春投诚。

       南田洋子一瞬间沉下了脸，又迅速收拾好情绪，继续问道：“那就你看来，这件事会对明长官和汪处长的关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明诚掏出手绢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叠好手绢揣回衣兜才缓缓开口，好像含了满口钢针，每说一个字都吞下一根，刺破他的食道血肉，狠狠扎进心脏：“汪处长对明长官一往情深，未免患得患失，才会一时冲动。明长官一向体贴汪处长，肯定能够领会汪处长的深情，又怎么舍得责怪她呢？”

      “嗯……”南田洋子点点头，露出关心的神情，“阿诚先生，你说话有些鼻音，还咳嗽，是生病了吗？”

        明诚笑了一下：“是着了点儿凉，不要紧的，谢谢南田课长关心。”

       南田洋子向前倾了倾身，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阿诚先生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该不会也有什么幽期密约，却被人家先生撞破，翻窗逃脱才受的凉吧？最近的夜晚确实很冷。”

       一瞬间明诚几乎以为他和明楼的关系暴露了，他保持着微笑迅速观察了南田洋子的表情，确信她只是为了显示亲近而故意说笑，才不着痕迹地把屏住的一口气跟着答话一起吐出来：“南田课长真会开玩笑。明家最重家风，只要我还在明家一天，就不可能有那么美好的际遇。”

        南田洋子笑道：“那就祝阿诚先生早日从心所欲吧。”然后她又恢复了严肃的公务神情，“我们的这场谈话，明长官一定会问起，阿诚先生应该知道该怎么说。”

       明诚整理好衣物站起身来，欠了欠身：“明长官和汪处长肩负重任，南田课长关心76号的工作，自然希望他们二位和睦相处、戮力合作。南田课长请放心，我会向明长官转达您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