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香

       李秘书是个脑子活络又有野心的人，自从日本特工的身份暴露后日子一直不好过，他知道要在汪曼春这个女魔头手下讨生活，就必须对她有用，有大用。汪处长关注的事情自然是揪出反日份子，唯一比这更让她关心的就是明楼明长官，所以李秘书垂着头瞟着桌上那一叠照片，还有对面女人铁青的脸，知道自己时来运转了。

       汪曼春死死盯着摊开的照片，目光恨不得穿过照片直接把里面的人烧成灰。所有照片里的背景都是一座二层洋楼，人物都是她的师哥明楼，管家阿诚，还有一个洋女人。按顺序看的话，就是阿诚带着洋女人进门；洋女人在弹钢琴，明楼擎着酒杯站在琴前；三个人一起吃饭；明楼和洋女人一起呆在二楼房间里，以及阿诚送洋女人离开。照片有些昏暗，显然天色已晚。洋女人很漂亮，明楼脸上一直挂着惬意的微笑。

       汪曼春尖利的指甲在桌面上挠过，五指用力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喝令：“说！怎么回事！”

       李秘书振作精神，快速明晰地汇报：“前几天我偶然路过这里，看见明长官的秘书阿诚先生正从车上往屋里搬东西，看得出来都是一些居家用品。我一直听说阿诚先生背着明长官弄了不少钱，害怕他在干一些不好的事会影响明长官，于是我就监视了这座屋子，就看到——照片上的这些东西。”

     “他们天天都去？”

     “没有，也就去了两次。”

        汪曼春想问他们有没有留下过夜，却被一种巨大的耻辱感封住了嘴——何况有些事情也不用“过夜。”她想，明楼啊明楼，枉我对你痴心一片，年近三十还是孑然一身，你大姐明镜誓死不让我入明家门，而你却敢置外宅，养洋情妇！还有那个阿诚，跟明楼狼狈为奸！这三个人，个个都该死！

      “给我盯紧他们，再看见，立刻向我报告！”尖利的指甲狠狠划过照片里洋女人的脸。

       李秘书接了金牌令箭，热血沸腾开始工作。他不敢跟踪明楼，直接请了一个星期病假，二十四小时蹲守在小楼附近监视，无时无刻不盼望着把明长官的奸情暴露在汪处长眼下，作为自己进阶的资本。又盼又急熬了七天，就在他绞尽脑汁盘算下一周的请假理由时，明长官座驾终于又把主人送进了小楼，很快开走，不一会儿就接来了那个洋女人。

       李秘书立刻钻进旁边的电话亭，盯着小楼用激动得发抖的手指飞快地拨通了汪曼春办公室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李秘书啪嚓摔下话机，恼火地暗骂，这个女人，关键时刻跑到哪里去了！

       天已经黑了，街边的屋子里飘出来各种各样食物的香气，李秘书远远望着明楼和洋女人呆在一起，明诚的身影时隐时显，不久之后三个人一起坐了下来，举起了酒杯，李秘书就着凉水把烤红薯塞进肚子里。

       冷风越来越劲，铺子纷纷关门打烊，街道也变得空荡荡。他一遍又一遍地给汪曼春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到屋里三人围在了钢琴边时，他终于无法忍耐，毕竟人有三急，而且他已经塞了几天烤红薯，难免会有点儿反应。李秘书用最后一枚硬币给76号值班室打了电话，让值班员一看见汪处长就转告她，目标出现，速来潜伏地点，然后急匆匆奔去了茅厕。

       等他双腿发抖一步一步挨回来时却傻了眼——小楼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还熄了灯！汪曼春还没赶过来，而他已经不知道洋女人是否还在屋子里！他赶紧去看明楼的车，还好，还在路边停着。洋女人来去一向是明诚接送，既然车在，洋女人一定还在！还关了灯！只要汪曼春及时赶过来……想着就要出人头地，李秘书兴奋地粗喘。

       一辆汽车咆哮着冲过来急停在路边，汪曼春满身煞气地下了车。李秘书立刻迎上去，一手指向小楼：“人都在里面！”

       汪曼春被南田洋子叫去训了两个小时，一出来就接到李秘书的留言，立马赶了过来，此时看着黑漆漆的小楼，怒火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烧烂。

       高跟鞋咚咚咚急响，把夜晚的平静都敲碎，汪曼春大步踏到小楼门前，举起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