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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楼诚]《个人感情》短篇完结

       明楼只有一个小小的奢望,就是在周日的清晨,能搂着阿诚稍微多眯上一会儿。

      情报工作千难万险自不用说,稳定上海经济,让升斗小民在侵略者的蹂躏下勉强有口饭吃,也是千头万绪的重任,起早贪黑、连月不休,就是他们的“常态”。难得这个周日没有急务,嘱咐了大姐和阿香不必叫他们起来吃早饭,关掉了闹钟,遮严了厚重的窗帘,决心要睡到自然醒。

       一夜还算太平。明楼睁开眼的时候,晨光透过窗帘,刚叫他能看清阿诚的眉眼。明楼看了看钟,六点四十分。平日里阿诚六点起床晨跑,六点半他起床洗漱穿衣,七点钟两人一起吃早餐出门上班。昨晚工作到凌晨,说好阿诚今天不去晨跑,现在床是软的,被窝是暖的,阿诚还在他的臂弯里,已经多睡了四十分钟,明楼心里浮起来一点儿小小的满意。

       他重新闭上眼,试图再睡一会儿,慢慢呼吸了几下,脑子里模模糊糊飘过一条条情报、经济分析、汪曼春、梁仲春、南田洋子……突然一下子又醒过来,明楼又看了一眼时钟,六点五十分。他不想再闭上眼睛,干脆就躺着看阿诚,阿诚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半边脸压在枕头上,脸色微红,双眼紧闭,睫毛一颤一颤,大概是有点儿睡热了,突然仰了仰脖子,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勾得明楼想去吻他,又怕把他吵醒了,只好一动不动忍着,嘴角却是弯起来。最好阿诚不要醒,能睡到七点半就很不错,睡足八小时更好,明楼在心里盘算。

       电话铃突然炸响,刺得头皮发痛。明诚猛然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去抓电话,神情犀利,半点儿瞧不出睡意;暖被窝儿被大大掀开,热气立刻嗖嗖泄了个尽。

       藤田芳正召集紧急会议。

       六点五十八分。明楼揉了揉眉心。驱使他投入抗日工作的是民族大义,但这一瞬间他十分确定,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他也是厌恶日本人的。

 

       八点钟,明楼和明诚准时坐进特高课的会议室。特高课和76号的人都到齐了,藤田芳正对近期的工作成效十分不满,拉长着脸训示了整整一小时的扫荡、肃清、稳定、共荣,要求各部门即刻整改立竿见影。两人出了特高课立刻赶到办公室,运笔如飞,画拉出一篇篇总结、检讨、计划、预案,好歹赶在中午前交了出去,随便对付了点儿午饭,这才下班开车出了新政府。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车窗直射在身上,只一小会儿就觉得大衣太厚,裹在身上发热。明楼看了看亮得耀眼的蓝天白云,解开大衣扣子,道:“先不回家。”

     “啊?”明诚偏头向后瞟了他一眼,“有事吗大哥?那去哪儿?”

     “去公园吧。”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公园?”明诚奇怪地问,“好多年没去过了,最后一次还是去巴黎之前。”

       明楼在后视镜里冲他笑:“就想和你两个人找个地方单独呆一会儿,不好吗?”

       明诚往镜子里瞥他一眼,垂眼一笑,手掌往方向盘上一抹,汽车换了方向。

 

      公园门口守着日本兵,有进园的都要盘查。明楼和明诚衣冠楚楚,倒没受刁难,只被打量几眼就放了行,心里却是一阵别扭。进了园门,放眼望见湖山依旧,好歹松快了些,却又见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无语向天,终究是有些颓败。

       两人并着肩漫无目的地走,公园里人不多,偶尔遇上,三三两两,多半是带孩子的父母,或是青年的情侣,一眼一眼地瞟过他们,又飞快地转开。

       明诚尴尬了:“大哥你看,哪有两个大男人跑来公园的!”

       明楼也嫌不清净:“那,找个没人的地方?”

       明诚问:“哪里没人?”

       明楼四下一张望,目光落在湖里,湖面上荡着几只小舟,每只舟里对坐着一对男女,摇着桨。

       明诚赶紧摇头:“我不去!”

       明楼再张望一下,抬手指向湖心:“那儿?”

       湖心岛上倒是有一丛绿树,想来能遮下一片绿荫。两人绕过小半个湖岸,又跨过一道拱桥,终于上了岛。两人相视一笑,拉着手往绿荫里钻,身体刮到树枝,哗啦啦一阵响。树丛里突然冒出男女惊呼声,很快就见一个人影冲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头顶刚到两人下巴,馒头脸小胡子,仰头瞪眼张牙舞爪,操着东洋话呜哩哇啦大喷唾沫。明楼感觉到掌中牵着的手握成了拳,手下一使力,转身扯着明诚大步倒回桥上,低头皱眉叹了一口气。

       明诚看看他,松开拳头,拉着他手晃了晃:“大哥,我倒是看见一个地方,肯定没人。”

       明楼抬头顺着明诚的目光望过去,对岸山上立着七级浮屠。

 

       塔门锁着,明诚往衣兜里摸出工具三两下撬开,两人进了塔,从里头挡好门,一层一层往上走。佛龛蒙尘,蛛网纠结,佛前没有贡奉,佛爷的脸辨不清喜怒。木质的楼梯一踩就咯吱响,明诚走在前头,时不时拂开蛛网。

       明楼看着他背影道:“《西游记》里有一段讲唐僧扫塔,我今天也算领略了一回。”

       明诚道:“不谦虚。”

       明楼问:“怎么?难道我还比不上只会念经的唐三藏?”

       明诚道:“人家唐三藏可是有三个徒弟一匹马,你也就能使唤使唤我。”

       明楼道:“你说反了,我比唐三藏可强多了。”

       明诚回头圆睁着眼问:“强在哪里?”

       明楼压着嗓子笑:“唐三藏没有女儿国主,我有你呀!”

       明诚红了脸瞪他一眼:“越老越不正经!”

 

      上到塔顶放眼一望,天宇寥阔湖山叠秀,劲风呼呼入怀,难得的畅快。两人绕着塔顶走了一圈,赏够了景,明诚把大衣铺在门口地上,明楼拉着他坐下,搂住了开始亲。你啃过来我咬过去,唇舌调皮地嬉戏,明楼的唇滑到颈上的时候,明诚抵住他的肩吃吃地笑:“行了啊,佛门清净地。”

       两人靠在石墙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明诚还在睡不醒的年纪,晒暖和了就开始点头犯困。

    “你睡一会儿吧。”明楼推着他躺下,把他的头摆在自己腿上,又把自己的大衣给他盖在身上。

       明诚左扭右扭地抱怨:“太亮。”

       明楼用手掌覆在他眼睛上,明诚安生了。明楼看看表,一点四十分,今天的太阳很好,至少可以晒到三点钟,到那时再叫醒阿诚回家去,也算弥补了早晨的遗憾。

       除了风声,塔顶一片寂静,蓝天白云像凝住了般一动不动,鲜亮得没有一丝阴霾;阳光穿过塔室,佛爷半边脸口角微弯,一派光明。明楼用拇指轻轻抚了抚阿诚的眉骨,思绪也渐渐模糊。

       刚要阖上眼皮,窿窿声乍起,撕裂了宁静,惊得他绷直身体,明诚掀开大衣猛然坐起,两人望向噪音传来的方向——一架军机大摇大摆从天宇划过,把蓝天涂上肮脏的黑烟,机腹上贴着的圆膏药红得刺目,仿佛还往下滴着鲜血。

       明楼看向阿诚,阿诚牙关紧咬,目光紧追着军机,恨不能喷出火焰直接把它焚烧。

       阳光冷了。

     “走吧。”明楼站起身来。

       明诚迅速收拾好衣装,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笔直得像一把最锋利的军刀。明楼再一次确认,无论是出于民族大义还是个人感情,他都是万分憎恶日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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