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香

        还有两章这一卷就结束了，新文在哪里……哭了……

       两人循小径出了竹林，沿着山道朝右一拐，眼前竟是徐徐缓坡，森森竹木，好大一片山林。一夜细雨方止，此时山阳初升，草木清绿，空气爽甜，令人心旷神怡。林下已有野草倒伏一线，将就成径，伸向林中，乐无异领着夏夷则践着野径向林中行去。夏夷则想起昨日见到的鱼和嫩叶，问道：“乐兄，我们可是要去溪边？”
　　乐无异答道：“对，昨天闻人找到的，就在这前头一二里路。”
　　夏夷则问道：“不曾带得渔具，如何捕捞？”
　　乐无异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看我的。”
　　乐无异既不肯说，夏夷则也不再问，却见他不住东张西望，时不时攀花扯树，像是在寻些什么，好奇问：“在下于竹屋左近未曾见得菜圃，不知昨日所食青叶乃是何物？莫非是自林中采摘而来？”
　　乐无异道：“那是柴胡的叶子。”
　　“柴胡？”夏夷则颇觉讶异，“在下记得柴胡乃是以根入药，原来叶子竟然可食？”
       乐无异答道：“能啊，嫩的时候能吃（壹）。怎么样？好吃吗？”
　　夏夷则道：“滋味倒觉香美。”
       乐无异得意道：“山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话音未落，忽然一声欢呼，人已向小径边树丛中钻了进去。
　　夏夷则连忙跟上，却见不远处一株茂树，约有两人高矮，绿叶间缀着不少红果，颇是惹眼，那红果莫约铜钱大小，成簇而生，一簇中少则三五粒，多则十来粒，高高低低挤了小半树。
　　夏夷则迟疑道：“这是……山楂？”
　　乐无异兴冲冲道：“昨天就看见了，没顾得上摘。今天咱们弄点儿回去，厨房里有糖，做糖葫芦吃。”

       说着扯下两粒，一粒抛给夏夷则，一粒塞进自己口中。夏夷则接住一咬，一缕酸涩夹着清甜漫进齿间，别有一番野趣。
　　乐无异双手攀着枝条采摘，口中嚼着山楂含糊道：“昨日明明是好大一树，可惜夜里下雨打落了不少，能摘的不多了。”
　　夏夷则低头看看，果然草丛中散着不少落果，环顾左右，却见左近也有一株绿树挂着红果，于是走到那树下摘了一捧果子，用衣襟兜着走回来，道：“那边也有，在下摘了这些。”
　　乐无异扭头一看，扑哧笑出来：“你这哪里是山楂？明明是海棠啊。”　
　　夏夷则顿觉尴尬：“海棠？在下眼拙，这便丢掉。”
　　“没事没事，海棠也好吃。”乐无异忙安慰道，动手拣了一枝带叶的山楂，又拣了一枝带叶的海棠，并在一起比给他看：“你看，山楂果小，海棠果大；山楂皮上头有斑，海棠皮是光的；山楂叶子长得像三角，海棠叶子长得像鸡卵。”
　　夏夷则仔细看去，果然如同乐无异所说，二者多有相异之处，只是先前他不识得海棠果，是以分辨不出，于是点头道：“采摘野果也有这许多学问，多谢乐兄指点。”
　　乐无异将海棠果也收到篮中，两人继续前行。夏夷则好奇问道：“乐兄生于大富之家，为何竟对山中野物了如指掌？倒要请乐兄为在下解惑。”
　　乐无异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不爱出门，随便我爹娘怎么哄都没用。后来我家聘了一个厨子，我跟他学了不少手艺。他喜欢往山里跑，找山菜野味回来做菜，我觉得特别好吃，就跟他一起进山，多去几次慢慢就认得这些东西了。还有什么柿子，枣子，山葡萄……不知道这纪山产不产。”忽然回头冲夏夷则问道：“夷则你不是太华山弟子吗，那么大一座山，你没去转转，怎么会不认得山里东西？”

       夏夷则道：“乐兄说得是，在下只知埋首功课，枯燥度日，竟辜负了大好山光。”

       想他自幼年入山以来，白日里忙于修行师门技艺，晚间还要挑灯苦读百家诗书， 熬过多少辛苦方能文武并进，在严父恶兄、朝廷百官面前应对自如，不教母妃因他颜面无光，又怎比得乐无异无忧无虑，逍遥度日？
　　乐无异却道：“闻人也说，你功夫这么好，肯定吃了很多苦，难怪没时间去玩。今天我就带你好好逛逛，包管你玩得高兴，吃得更满意。”
　　夏夷则忍笑道：“那便有劳乐兄了。”
　　
　　正说笑间，乐无异忽然脚步一顿，弯下腰去在草丛中拨弄两下，仰头一望，嘿嘿笑道：“刚说好东西，这就有了。”
　　夏夷则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一棵大树，总有三丈多高，树冠枝繁叶茂，结着不少带刺的青色果实，倒像是挂了一树小刺猬，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乐无异道：“栗子啊，你没吃过？”
　　说着摊开手掌，亮出方才捡起的东西。夏夷则一看，只见他掌心中托着两粒褐色果实，拇指指腹般大小，一面扁一面圆，好像一只圆球切作两半，正是两粒板栗，却跟那青色刺猬毫无相似之处。
　　不待他发问，乐无异已道：“板栗长在树上时就是这样的，外头有个壳子，要把壳子剥了才是里头这样子。”
　　夏夷则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这栗子要如何采摘？”
　　乐无异道：“这可不是用摘的。”说着向一旁竹丛中砍回一根竹竿，举着走回树下，刚要挥竿，忽又顿住道，“夷则你不是有个什么阵？快打开，栗子带壳掉下来扎人可疼。”
　　夏夷则知道他说的必是太极固元阵，虽觉布着阵打栗子有些小题大做，却也依言召出，让蓝色法阵罩住二人。乐无异举竿向树枝上啪啪啪接连击打，青色小刺猬噼哩啪啦兜头落下，被太极固元阵一阻，扑噜噜滑到地上。他三人也吃不了许多，乐无异看看够了，让夏夷则收了法阵，弯腰去拾。夏夷则见那果壳莫约拳头大小，中间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壳里三五粒板栗，壳上尖刺丛生，令人畏惧。
　　乐无异小心翼翼掰那刺壳，嘱咐道：“栗子好吃，就是这壳太讨厌，小心扎手。”
　　夏夷则道：“不如让在下一试。”说着拔出佩剑，剑尖一挑，一只青果飞上半空，手腕动处，刷刷刷数道剑光闪过，几粒板栗完好无损落进篮中，带刺青壳裂成数片落到地上。
　　乐无异目瞠口呆道：“你刚才，挥了几剑？”
　　夏夷则道：“果实不大，四剑足矣。”
　　乐无异道：“我一剑都没看清……就觉得眼前闪了一下……这招儿你练了多久？”
　　夏夷则道：“十年。”十年磨一剑，何日初试霜刃？
       乐无异恨恨道：“可恶！我学剑也很久了，居然……”
　　夏夷则道：“乐兄是偃师，何须在意剑术高下？”
　　乐无异立刻点头道：“不错。我要造个剥壳子的偃甲，管它栗子榛子橡子，来一个剥一个，来两个剥一双！”　　
       夏夷则道：“乐兄志存高远，在下佩服。不过还是先看好栗子为上，不然等到偃甲造出，栗子都要丢光了。”　　　
　　
　　乐无异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脚边草丛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兽，莫约手掌长短，红褐毛发，尖嘴蓬尾，正用爪子捧起一粒板栗去嗅，想是山中无人打扰，不知害怕，竟敢钻到二人脚边来。
　　乐无异嘿地一叫：“松鼠！”
　　手臂一抬，一支短箭突然射向小兽。那松鼠抛下栗子，身形一闪便向一旁大树窜去，刚到树下第二支短箭又至，擦着它头脸夺地钉入树干，松鼠立时掉头向下一跃，落回草丛极速蹿逃。
　　乐无异连发两支短箭都未射中，忙嚷着“夷则快追，抓住烤着吃！”发步急追上去。
　　那松鼠身形虽小，动作却极迅捷，又是逃命要紧，借着长草遮掩，一路东跳西蹿逃得飞快，乐无异不肯放过，埋头紧追，身形越来越小。夏夷则跟着急奔了几步，胸口伤处经不起震动，猛然疼痛起来，脚下一慢，乐无异已然奔入林中不见踪影，只听得脚步声迅速远去。
　　夏夷则刚要张口叫他小心，深林勿入，便听乐无异“啊呀”一声惊呼，顿时心头一紧，顾不得伤处疼痛，飞速奔入林中，却见深草密林中乐无异一无踪影，忙扬声唤道：“无异！你在哪里？无异！”
　　呼声刚落，便听前方传来乐无异声音：“我在坡下头……小心别摔下来。哎哟我的屁股……”
　　夏夷则听见他声音无恙，稍觉放心，循声向前又跨两步，果见眼前一道山坡，斜斜向下伸出数十步，坡底不远便是山溪。坡上一道新鲜擦痕直通到底，乐无异正自坡底爬起，想是夜间落雨，泥土松软湿滑，乐无异急切间未曾留意地形，一脚踩滑摔了下去。

       夏夷则跃下斜坡伸手相扶，问道：“乐兄可还无事？”
　　乐无异借力站起，嘟囔道：“事倒没有，就是松鼠跑了，屁股摔成八瓣……”一面揉着屁股一扭一拐走到溪边。
　　这一日秋阳晴好，乐无异一路采山楂打栗子追松鼠，热出一身汗，此时解去长衫抛在草上，又扯脱靴袜挽起裤脚，赤脚扑通跳进山溪里，弯腰撩水先抹一把脸，扬起脸笑道：“好舒服，夷则你也来洗。”
　　溪水清透喜人，夏夷则搀扶乐无异时手指沾上些泥土，于是走到溪边蹲下，将手指浸入水中冲去泥土，立刻缩回手站了起来。
　　乐无异笑道：“下来呀，水可凉快了。”
　　夏夷则道：“在下看看便好。溪水甚寒，乐兄也请快些上岸，莫要受凉才好。”
　　“这水还冷？”乐无异将手掌向衣襟上一抹，擦去溪水，随即向前一伸，将夏夷则沾水的指尖握进掌心，一股凉意立时浸透肌肤，诧异道，“今天这样暖和，你手怎么这样冷？”
　　夏夷则向来不惯与人亲近，突然被他握住手，顿觉别扭，抽回手来道：“在下自幼畏寒，多穿些便好，乐兄不必担心。”
　　乐无异道：“难怪刚进秋天你就穿了这么多，前天晚上替你疗伤的时候我可还吓了一跳。要真到了冬天，你岂不是很难熬？”不待夏夷则答话，又自信满满道，“不过不用担心，碰到本偃师你的运气来了，待本偃师给你做个偃甲，不用加炭，自己能热一冬天，你揣在怀里，多冷的天都不怕。”
　　夏夷则道：“那便多谢乐兄好意。”忽然一挑眉，指着乐无异身后道，“乐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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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壹：柴胡嫩叶可食，信息来自百度，也曾见人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