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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二/乐夏]《危山野墅》12

       闻乐二人抬杠完毕,乐无异要去热鱼,夏夷则要去亲眼看看那地窖,二人同路进了厨房,乐无异指点了入口所在,又替夏夷则点了支火把。夏夷则擎着火把进了地窖,火光下看得明白,这地窖也不甚大,沿墙一圈堆着些酒坛箱笼,酒坛泥封完好,箱笼里盛着衣被杂物,杯盘器皿,不过日常所用,皆非要紧之物,更没有偃甲,想来珍奇偃甲具已带走,寻常些的都搁在二楼偃甲工坊内。

  夏夷则离了地窖回到厅中,却见乐无异正蹲在那偃甲人身边,一直挂在身后的偃具盒摘下来放在地上,各色器具铺排满地,正在拆解那偃甲人,偃甲人两肩甲胄已被卸下来搁在一旁。
  夏夷则好奇问道:“乐兄,你拆它做什么?”
  乐无异埋首答道:“我看看它是怎么做的。谢爷爷竟然能把偃甲人做得这样灵活威猛,我做了四个‘不要打雷’还老出错,比爷爷真是差得太远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个,说不定将来也能做出像人的偃甲。”说着忽然惊叹起来,“原来谢爷爷的导灵栓是这么放的!难怪肩部关节这么灵活!”
  夏夷则见他醉心偃甲,不便打扰,于是转身去看柜上那两只鸟儿雕像,昨日未曾来得及扳动,今日倒要试上一试。于是伸手握住鸟颈,用力一扳,果见鸟身一转,不知何处传来卡哒一声响动。夏夷则惊道:“乐兄!这里有机关!”
  乐无异头也不抬答道:“那个我昨天就试过了,是有机关,可是我到处都看过了,什么变化也没有,要想弄明白就只有拆屋子(壹)。现在我的偃术比谢爷爷差得太多,拆了不一定能装起来,老实说这个偃甲人,没有图谱我就装不回去,所以这屋子我现在不敢动。”
  依夏夷则本心,只要能寻得通天之器一丝线索,拆幢竹屋又如何?然则乐无异深敬谢衣,必然不能答允,若是争执起来倒坏了朋友情谊,于是暗暗打定主意,若往朗德一行仍无所获,便要独自回来,拆开这屋子搜个仔细。


  松开木鸟,夏夷则转而抬头去看墙上那画。竹楼中挂有数幅书画,看落款皆是谢衣所做,功力深厚,气韵超迈,想是谢衣山居寂寞,聊以遣忧。眼前这画挂在墙壁正中,乃是一幅雪景,画中群峰起伏,绵延不绝,不知其远;山体深黑厚重,由山脊而至峰顶一片茫茫雪色,人踪灭绝,飞鸟不过,令人望而生寒;画边一行小字:夜雪大寒,遥忆故园苦甚,愧不能助,为此图以志。落款乃是某年月日,谢衣。

       夏夷则一面赞赏画者立意笔法,一面微觉奇怪,总觉得这画中一股奇气,与生凭所阅截然不同。皇宫大内乃是天下至宝汇聚之所,他恩师清和真人亦是出身富贵,精书擅画的雅士,夏夷则自幼承教,所见书画不知凡几,此时一一回想,诸般山水自眼前掠过,忽然心头一凛。

       古往今来以群山入画者,或近观,或远眺,近观者壁立千仞,状其雄奇峻拔,远眺者云环雾绕,写其杳远缥缈。画者或在山前,或在山脚,或在山中,皆不能一观群山全貌;纵有一峰独秀,高出群峰,画者立于其上,四下里群峰环绕,峰顶具现,却又独不能见脚下之景,是以不论画者身处何地,总有一隅不能入画。

       然则眼前山景却是无遮无拦,雪峰绵延千里,尽入眼中,又不见诸峰峥嵘,乃是峰顶相连,起伏和缓,竟是生平未曾一见之奇景。若要能成此景,则画者必高悬九天之上,去群峰不知几百里,俯视而下,方能见此世外之境。

       能有雪峰群聚若此,平生所闻,不过长白,昆仑,天山数处而已,谢衣说是为忆故园而为此图,这“故园”究竟是在何处?竟能犹在此数山之上不成?即便真能到此奇境,必也苦寒之极,只怕唯有吸风饮露的神仙能活,难道谢衣竟是神仙苗裔?

       夏夷则越想越惊,只觉一股凉气自脊背升起,竟连指尖也发起抖来,强自按捺惧意问道:“乐兄,你可曾听闻谢衣出身何处?是何族裔?”

       身后乐无异答道:“这倒没听说过,我也打听过,可是除了偃术高超之外,谢爷爷的事情好像很少有人知道。我娘的师父是谢爷爷的朋友,可是我娘也没听她师父提起过。”

       夏夷则又问:“那可有什么关于谢衣的传说,说他与众不同,不似常人的?”

       乐无异脱口便道:“只有谢爷爷能造出这么精致的偃甲,他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啊!这个偃甲人,还有竹笋包子号,除了谢爷爷谁能造得出来?”

       夏夷则心道不错,乐兄绝不会在谢衣和偃甲之事上说谎,那自行船能腾空而起,御风而行乃是乐兄亲历,必然不假,有了此船谢衣自可于高天俯看群峰。忽又想到乐无异曾说过,谢衣造船乃是在二十年前,然则依这画上落款所示,谢衣作此画之日去今已有数十载,那时自行船尚未造出,无可乘坐。再一转念,那船也未必是谢衣所造第一具飞行偃甲,他既能造此船,先前造有其他偃甲载人飞行也在情理之中。纵然有偃甲能带人直上九天依然太过神奇,却比谢衣本人住在天上寻常多了。

       夏夷则心神稍定,身后传来一声呵欠,便听乐无异道:“不行了,困死了,我得去睡了,夷则你还没好完,也去睡吧。”

 

       夏夷则听着乐无异歪歪倒倒走上楼去,进了卧室往床上一倒,再没响动,闻人羽奔波了一日早已歇下,此时一幢竹楼内惟他一人独醒,深山孤院,烛影黯黯,秋虫细细,百忧顿生。

       一时想到千里之外帝京之中,母亲可受为难?天气渐凉,可得衣食如常?那人可曾念及廿载夫妻,稍加看顾?母亲是否记挂自己,彻夜难眠?一时想到恩师赶赴秦陵,数月来音讯断绝,不知吉凶,自己逃亡路上数度遇上太华山弟子拦截,恩师是否知情?一时又想到虽有谢衣移居朗德的线索,但一来路途遥远,不可何日方可抵达,路上会否又起风波,二来那留书亦是十六年前事,倘若谢衣已离开朗德,天遥地阔,又该往何处去寻?
  忽听啪哒啪哒雨打屋檐,随即淅淅沥沥连成一线,竟是下起雨来。夏夷则又将底楼细搜一遍,仍是一无所获。走到门边,推开门向外望去,眼前但见一片浓黑。忽然想起谢衣其人,一身偃术出神入化,兴水利,救山民,当是心怀慈悲的不世高人,然则一路上机关重重,竹林小径更是杀机无限,究竟有何遭遇,竟令他如此防范森严,辣手无情?分明对故乡一片思恋之情,却又困守深山,书画寄怀,当此山中夜雨,乌云蔽月之际,又或雪掩孤楼,万物萧条之时,茕茕孑立,唯有无思无觉的偃甲相伴,不知是何情怀。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夏夷则究竟尚在病中,渐渐也疲倦上来,于是回到书房,朝榻上盘膝坐下,召出先天养命阵罩住自身,催运法阵之力慢慢替自己疗伤。待得天色微明,收了法阵查看伤处,竟已开始结痂,暗赞百草谷不愧久经战阵,伤药果然不凡。于是出到院中舞了一套剑法,除了新伤之外,各处旧患具已不再作痛,灵力运行也无滞涩,妖力蛰伏,封印安稳,心中甚觉欢喜。

       不多时闻乐二人出来,一番慰问,夏夷则再三保证热度尽退,再无不适,可以上路,闻乐二人犹不放心,定要他再服药调养几日,最后约定今明两日仍在纪山,后日一早启程。
  乐无异嘿嘿一笑:“既然说好了今天不走,本偃师就好好做几个菜,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闻人羽道:“厨房里除了米就只有一只鸡,你要怎么做几个菜出来?要不要我再去抓鱼?”
  乐无异忙道:“不用不用,今天都瞧我的。”说着返回屋中,片刻出来,右腕上多了一具好像偃甲的物件,手中又多提了一只竹篮,冲闻夏二人招呼道,“走,打猎去!”
  闻人羽闻言变了脸色,忙忙摆手道:“你,你们去吧,我还要挑水,劈柴,淘米……”
       夏夷则道:“这些粗活怎能让闻人姑娘来做?不如在下——”待要说“在下来做”,忽然想到一应事体全然不会,连忙改口道,“在下相帮闻人姑娘一起。” 
  乐无异不悦道:“什么啊,你们两个,难道就没人愿意跟我一起?”又对夏夷则道,“闻人她是害怕长毛的东西,你是怕长毛的还是长鳞的?”
  夏夷则摇头道:“不,在下并非……”
  闻人羽道:“好了好了别争了,夷则你去帮无异吧,其他的我来就好。”
  夏夷则不及答话,乐无异已抓住他手臂拖起便走,口中连连催促:“赶紧走赶紧走,想找好菜也要花不少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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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壹:关于竹楼机关,根据设定集,竹楼配有动力炉,可以腾空飞起,故而整座竹楼其实是一个巨大偃甲,因此文中让无异和夷则发现机关,只是不知如何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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